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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2-0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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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伊坂幸太郎出版社:南海出版公司格式:AZW3,DOCX,EPUB,MOBI,PDF,TXT恐妻家(一部惊心又温情的小说,一本幽默且实用的妻管严生存指南。)试读:版权信息书名:恐妻家作者:【日】伊坂幸太郎译者:边大玉出版社:南海出版公司出版日期:2019-11-01ISBN:9787544280570本书由新经典文化股份有限公司提供授权版权所有·侵权必究螳螂AX钥匙缓缓插入了玄关的门锁。动作虽然已经放得极轻,但随之而来的咔嚓声还是让兜紧张不已。什么时候才能发明出无声门锁啊!兜绷紧了神经,小心翼翼地转动手腕。门锁打开的声音令他一阵胃痛。他打开房门,早已熄灯的家中一片寂静。他静静地脱了鞋,蹭着走廊的地板向前走去。客厅很暗。全家人——虽说就两个——应该都已经睡了。兜屏住呼吸,小心地留意着动作向二楼走去。上楼后,他进入右手边的房间,打开灯,竖起耳朵。终于,他缓缓地舒了口气,这一刻他才放松了下来。“我说兜啊,你都有老婆了,一会儿回家不会还是偷偷吃泡面吧?”有个同行曾经如此打趣过兜。那是一个疯狂沉迷于儿童电视节目《托马斯和他的朋友们》的怪人,业界人称“柠檬”,性格粗暴,举止轻浮,但技能高超。当时他们分别受不同人委托刺杀同一目标,双方联手完成任务后,兜等人刚刚喘口气的工夫,柠檬便一脸得意地抛出了关于《托马斯和他的朋友们》的古怪问题,问他们多多岛是谁负责修建的。可能是见无人愿意回答,柠檬只好又将话题引到了兜身上。“兜,你家人知道你是干什么的吗?”提问的是柠檬的搭档蜜柑。二人体格相仿,性格却截然相反,可能这也正是他们能够顺利合作的原因吧。也许是觉得娶了老婆的同行实在太少,所以二人问的问题都非常直接。“当然不知道。”兜立刻答道,“他们要是知道家里的顶梁柱做这种危险可怕的工作,大概会绝望吧。平时我是文具厂的销售。”“这是你在家人面前的伪装吗?”“差不多吧。”兜确实曾经在文具厂工作过。彼时,儿子刚刚出生,兜才二十五岁左右,通过中途录用的方式加入了公司,此后一直做正式职员。如今,兜大概四十五岁,在销售部也算得上是老手了。“家里的顶梁柱干着这种不要命的工作,回了家夜宵就是一碗泡面,这也太惨了吧。”柠檬打趣道。“瞎说什么?”兜怒道,“怎么可能吃泡面!”或许是因为兜的语气听上去很强硬,柠檬条件反射般向后仰了一下,紧张地说道:“别生气啊。”“我没生气。”兜稳了稳声音继续说道,“泡面,其实声音是很大的。”“什么意思?”“拆塑料包装的声音、撕开盖子的声音、倒热水的声音……如果半夜吃,声音会显得很大。”“反正又没人注意。”“我老婆注意。”兜说,“那声音很大,还把她吵醒过。她在公司上班很认真,因为路上时间比较长,早上也得很早起床。如果半夜被泡面的声音吵醒,那可就大事不妙了。”“大事不妙?什么大事不妙?”“第二天早上见面时的那种压抑真是一言难尽。她叹的气要是堆在一起,恐怕能吞没家里的地板。这可不是比喻,而是真的很憋闷。她一说‘你吵得我都睡不了觉’,我的胃就一阵绞痛。这种感觉你们不会懂的。”“兜,你别开玩笑了,你还会紧张?我无法想象。”“真的。我工作的时候不紧张,做好分内之事罢了。”“对老婆就不是这样吗?”“当然。”兜点了点头。“那你怎么办?如果不能吃泡面,吃零食会发出声音啊。”蜜柑那有着双眼皮的眼睛仿佛满是忧愁地望向了兜,“你饿了怎么办?”“香蕉,或者饭团。”兜一脸认真地答道。面前的两个同行恍然大悟,不禁感到钦佩。“你还真是聪明。”兜却立刻打断道:“想出这个办法的人还是太天真了。”“这样还算天真吗?”“香蕉和饭团都不会发出声音吧?”“你们听好了,虽然是半夜,我老婆偶尔也会不睡觉,等我回去,有时候还会给我做晚饭或者夜宵。”“是吗?”“平均下来一年能有三回吧。”“不少嘛。”蜜柑这次明显是嘲讽的语气。“这种时候就会吃她做的饭,量还挺大的,当然也就不会想吃饭团或者香蕉了。”“还能这样啊。”“记住了,便利店的饭团保质期很短,到第二天早上就不能吃了,而香蕉居然也很容易坏。”“所以?”“最后我选择的是……”“选择的是……”蜜柑重复道。“香肠,鱼肉香肠。既没声音,也放得住,还能填饱肚子,堪称最佳选择。”柠檬和蜜柑瞬间安静了下来。“半夜在便利店里,我经常能看到和我一样下班回家的父亲在挑选饭团或者香蕉。每次看到,我都不由得感慨他们还是太天真了。”兜继续说道,“最后我选择的,是鱼肉香肠。”柠檬怔怔地望着发言完毕的兜,慢慢地鼓起掌来,起先断断续续的掌声变得越来越快,仿佛是看完演出后起立,热烈地鼓掌向演员致敬一般,他的表情极为真诚。“兜,你能把这么惨的事情讲得如此帅气逼人,实在太感人了!”说罢,柠檬又拍了两下手。旁边的蜜柑愁眉苦脸地说:“太蠢了!在咱们这行提起兜,那就是高人一等的行家,甚至是高人两等也不为过。要是让别人知道你是这么个妻管严,怕是有人要失望喽。”说起来,最近好像都没怎么见到那两个人呢。兜回想着,脑海中浮现出了柠檬说“负责修建多多岛的是珍妮·帕卡德”时一脸得意的表情。兜拿出装在西装口袋里的鱼肉香肠,无声地撕开包装,一口咬了下去。空空如也的肚子得到了香肠的抚慰,但椅子发出的嘎吱嘎吱声又令兜一下子焦虑起来。老婆没醒吧?他竖起耳朵小心地听着。兜早上起来的时候,妻子已经准备要出门了。“不好意思,早饭在桌子上,你快吃吧。差点忘了早上还要开会,我先走了。”她边说边打开玄关的门,飞奔了出去。“去吧,去吧。”兜回应道,转身走进盥洗室。洗完脸,上完厕所,他朝餐桌走去。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已经早上七点半了。妻子不在家,气氛就会轻松一些。兜并非很难和妻子沟通或是很讨厌妻子,反倒可以由此断言,在这么长久的婚姻生活中,两个人的感情没有丝毫改变,只是兜一直谨小慎微地照顾着妻子的心情。而妻[1]子也仿佛生出了尾巴,虽不像老虎尾巴那般,却也会在家里的地板上悄无声息地扫来扫去,不知何时就会不小心踩到。电视开着。早间新闻结束后,一个年轻女人站到气象图前,解说着关东地区本周的天气。“这个人长得挺像你妈妈。”兜说。儿子克巳早已在餐桌旁坐好,啃着一片吐司。他鼻梁高挺,瞳仁黑亮有神。他还是高中生,却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毫不偏心地说,兜觉得儿子眉宇间显露出的坚强与脆弱交织的感觉颇具魅力,应该是像他妈妈。“像我老妈?不,不,一点都不像。这人才二十多岁。”“再过二十年,就和你妈妈一样了。”“要这么说的话,”克巳指着桌上那个看起来很有来头的进口茶杯说,“千年以后,这东西也会变成陶器呢。”“陶器怎么了?那可比杯子贵重多了,再说这杯子也不是黏土做的。反正这个播天气的姑娘长得挺像你妈妈。”“老爸,你也太先入为主了吧。”“我?太先入为主?”“嗯。你一旦认为这件事就是这样,就会相信那是事实。”“是吗?”“以前不也是这样?走着走着看到一栋大楼前聚着好多人,又听见远处传来消防车的警笛声,你就自信满满地说是那边着火了。”“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结果是商场大甩卖,大家在排队而已。”就在这件事发生的前一天,兜刚从同行那里听说最近出现了一个纵火集团,在这件事上他确实有些先入为主了。但这又没办法跟儿子解释,再说也确实是他弄错了,他只好回应道:“是吗?”“还有,送快递的姐姐不再来了,你就煞有介事地说人家无证驾驶的事被拆穿了。”“那段时间,新闻上经常说无证驾驶的送货司机啊。”“你总是这样,很快将信息拼在一起,然后急于下结论,什么都要联系到一起。老爸啊,你这种想当然的做法真得改改了。”兜对此并不认可,虽然无奈,却未反驳。“可能我就是这种人吧。”他含糊地回应道。克巳仿佛没听见父亲的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电视。“说起来,该不会真的出轨了吧?”克巳小声说了一句。闻言,兜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全身不由得打起了冷战。“你胡说什么!”他的声音陡然拔高,“这种事别乱说!”“哎?我在说这个播天气的姐姐啊,之前网上的新闻都写了,说她和这个节目的制作人有不正当关系。”“哦,你说她啊。”“不然我说谁?”“没谁。”兜说完后,觉得这么不清不楚的回复容易让儿子产生什么不好的误会,便又加了一句,“我可没出轨。”这话说完,倒显得他更加可疑了。“果然还是漂亮的女人厉害啊。”克巳忽然说道。只见他单手托着下巴,脸颊像是要被捏坏了一般,视线依旧没有离开电视,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兜自然不能装作没有听见,便问道:“哪里厉害?”“男人嘛,见到美女就束手无策了吧?”“你一个高中生懂什么。”“我是在学校学的啊。”“学校?哪门课教的?”克巳好像这才意识到坐在旁边的人是自己的父亲,瞬间调整了坐姿。“不是。一个月前有个老师要休产假,就来了个美女老师代课。”“是不是美女全靠主观判断。”“她说是语文老师,却一点水平都没有,字也不会写,太宰治的名字也念不对。”“这样也能当语文老师?”“长得好看就完全没问题了。”“不会吧?”“真的,那些上了岁数的男老师看见她都笑眯眯的,连校长也被迷得七荤八素。”“你们也是吧?”“我不否认。”克巳没有再说话,兜则继续吃着吐司,看着电视。过了一小会儿,克巳说:“前阵子,我亲眼看到了。”兜这才意识到对话还没结束,同时又觉得儿子亲眼看到的该不会是他工作的危险场面吧,声音便又陡然拔高了:“什么意思?”“有一天放学后,天都黑了,我正好经过视听教室,看见那个老师在里面。”“那个美女老师?”“嗯,还有一个年轻的男老师也在。他是隔壁班的班主任,姓山田,热血又认真。他俩面对面站着,不知道在干什么。”“山田老师加油啊。接下来会是让人心跳加速的发展吗?”“怎么可能这么悠闲,毕竟山田老师都结婚了。”“什么?”兜双臂环抱,皱起了眉头,“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心跳加速了。山田老师小心啊。”“什么意思啊,老爸?”“山田老师和美女老师已经公开关系了吗?”“估计只有我们知道吧。有一次在视听教室的时候,这两个老师突然进来,我们只好躲起来了。”“我们?看到他俩的不止你一个人吗?还有谁?”糟了,说了多余的话,克巳脸上满是懊恼不已的表情。这时,兜心想儿子应该是和同班的女生在那里卿卿我我吧。“我说的我们,就是我,”克巳移开视线,板着脸答道,“和老爸你呀。我刚刚不是告诉你了吗?所以,知道这件事的,就是我和你两个人。”“那就这样吧。”“那种女人是不是就叫狐狸精?能把认真的热血教师山田骗了。”“也许是男方主动的呢?”“但山田老师是个认真的人啊,难道是因为罪恶感击垮了他?”“击垮?”“他最近都请假不来学校了。别的老师都说他是因为生病了需要休息,但我觉得他应该是不愿意来学校吧。”“老师不愿意来学校?”“女人真是恐怖啊。”“有恐怖的女人,也有不恐怖的女人。男女都是各种各样嘛。”“对了,母螳螂交尾时会把公螳螂吃掉,对吧?”克巳问道。“啊,那个啊。”“所以公螳螂只是用来交配的吧?”“不是。”兜解释道,这还是以前某个同行告诉他的。“螳螂的视野很广,而且动作很敏捷,所以母螳螂是把身后的公螳螂当成敌人来攻击了。这是意外。”“那也很恐怖啊。”“螳臂当车,你知道吗?”这其实也是同行教给兜的,但彼时兜并不知道螳臂当车的螳是指螳螂,还反问“是像放到水上的灯笼那样[2]的东西吗”,结果被同行嘲笑了半天。“是像放到水上的灯笼那样的?”克巳问道。兜叹了口气。“是螳螂。你想想螳螂举起斧头似的前臂的样子,看起来勇猛无比,但也就是一只螳螂而已。”[3]“像‘败犬的远吠’那种意思?”“差不多,但也不太一样,毕竟螳螂以为自己能赢。它很弱小,但依然拼死反抗,这样的姿态称为‘螳臂当车’。”“老爸总是惹老妈生气,像个受气包一样,偶尔也要奋力一击试试呀。”“举起斧头,奋力一击。”“但这个成语没有‘如果螳螂有意那么做,就能一击毙命’的意思吧?”“说起来,意思还是无力的抵抗。”克巳脑海中仿佛已经浮现出父亲的斧头被折断的场景,不禁同情地看向了兜。“我倒是觉得螳螂的斧头不容小觑。”兜说道。“螳螂总有一天会奋力一击。”“正是。不过话说回来,老师不愿意去学校也太……”“现在好像挺常见的呢。毕竟如今的日子可比你当学生的时候要辛苦得多。”“什么时候日子都不好过啊。”“比如说?”克巳语气强硬地问,仿佛是在挑衅和试探。对于儿子来说,不能不去考虑父亲究竟是伙伴、敌人还是竞争对手。“比如说,叫你去搬那些巨大的石头盖金字塔,痛苦吧?可是在三千多年前,有些人就是这样生活的。还有人做青铜器啊彩纹陶器啊……”“这都追溯到美索不达米亚了。我说老爸,你还真是喜欢陶器。”“也不是这个意思。”“啊,对了,老爸,你会来参加高考志愿填报的辅导吗?”克巳看着电视问道。“高考志愿填报的辅导?”兜皱起了眉头,“家长也要去吗?”“我想着让老妈去就行了。”“不,我肯定也去。”兜立刻答道。“没关系。那天是工作日,你还要上班吧。”“哎,你知道我最想做的事是什么吗?”“不知道。”“是担心儿子的未来。对于学校的事也好其他的事也罢,总是认为这么做不行那么做也不行,能像这样为你的人生烦恼,就是我想做的事。”见克巳面露不悦,兜却丝毫没有在意。毕竟,这就是他的心里话。“我推荐你做这台手术。”一个戴着圆框眼镜、身着白大褂的男医生坐在兜面前说道。看着他面无表情的冰冷面孔,兜觉得他就是一台具备扫描或者拍片功能的医疗器械。这是一家开在东京市区的内科诊所,位于办公楼群一角的大厦中间楼层。候诊室里稀稀落落地坐着几个患者,从医疗水平和处方来看,再多些患者也不足为奇,但或许是医生冷漠的态度和诊所内冷清的氛围抵消了优点,不过这家诊所大体还算值得信赖。“不,还是算了。反正是恶性吧?”兜指着医生摊开的病历说道。医生点了点头。“我说过,恶性手术我不做了。说不定会死在手术台上的。”“你还没到那把年纪。”这个冷面医生皮肤很有光泽,皱纹也很少,不知多大年纪。只是从兜二十多岁开始,他就一直担任兜工作的中介,这么多年容貌未改,但应该也不年轻了。他说话谦逊有礼,始终带着精通业界一切技能的威严。“不行,我不能再乱来了。”兜回答道。“像你这样处理任何手术都冷静又高明的人不多了。”医生从不恭维,就像车载导航里常说的那句“没关系,您可能迷路了,但还是按照导航的指示开过来了哦”一样没有奉承。所以,这个评价所言非虚。“我想早点辞职。”“出院,是要花钱的。”这个人真的打算让我退出这行吗?兜不禁想。在近二十年的时间里,兜的所有工作都是这个男人介绍的,他给的指令是去杀这个人或者去解决那个人。看来除了兜,他应该还有其他“患者”。目标的相关情况记录在那本摊开的病历上。如果不知道“手术”对象的姓名和住址,就会将其特征信息和委托人开出的条件用一般人看不懂的医疗术语或德语写在上面。另外,目标的照片也会贴上,但需要蒙上特定的滤片才能看到,否则就只是一张满是阴影的X光片。医生将中介的工作资料伪装成病历,与诊所的真实患者的病历混在一起保存。如此想来,病历确实最适合隐藏情报——里面记录的都是个人信息,所以不会轻易被第三方看到。在这里工作的护士中,有一个同样年龄不详的女人,看上去明显对医生的中介工作了然于胸,而其他的年轻护士恐怕就一无所知了。可能正是因此,他们在交流工作时大多用伪装成医疗术语的暗号,或将文件直接夹进诊疗资料中。所谓“手术”即暗杀,“恶性”则表示目标是行家。兜在克巳出生时便开始考虑金盆洗手,但真正和医生谈到这个话[4]题是在五年前。医生既不惊讶也无喜色,只是像在读《六法全书》一般语气平淡地说道:“为此是要花钱的。”虽然不清楚这笔钱到底要做什么用,也不知道要把钱交给谁,但即便是兜,也终究无法立刻拿出那笔足够买下一幢独栋小楼的巨款,结果也只好不得不无奈地“为了攒钱辞职而继续工作”。“你应该知道吧?恶性手术的收费更高。而且你以前不是说过吗?反正都要手术,不如找个良心上过得去的。”“是吗?以前我倒是没想过这些。”克巳小的时候,兜给他读过很多日本神话传说,可能多少与这有些关系吧。兜半带认真地回想着。善良老爷爷的辛苦得到了回报,坏蛋老爷爷受到了惩罚,正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读着这样的故事,兜第一次感觉到,轻易杀害一个没有做过坏事的人并不是一件好事。再说,他所杀之人也有父母,可能也曾像这样听父母讲过日本神话传说。兜的思绪不由得飘远了。兜很清楚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差距,但他还是希望尽可能不去滥杀无辜。“看来你肯定要做恶性手术了。”此话不假。如果目标是以违法的危险工作为生的同行,确实会减轻罪恶感,就像一个坏蛋老爷爷被另一个坏蛋老爷爷消灭了。“总之,要是有其他好的手术,你能再联系我吗?”“好的。不过这阵子的工作可能不好做。”“是吗?”医生一边在手边的白纸上写着什么,一边像是在说明病情一般,夹杂着暗号低声说:“这个地区出现了一伙想要搞点大动作的犯罪集团,有传言说他们计划安装炸弹,并在某处挟持人质。如果计划实施,市里的警察将会进行严密的监视。”“那这边的生意该不好了吧?”兜悄声问道。医生点了点头。“干脆让我把那些想引爆炸弹的家伙解决掉算了。”兜开玩笑地说。医生却笑也不笑,只是问道:“药还够吗?”这是在确认武器是否需要补给。“再给一点吧。”兜答道,他确实想要一些子弹。干这行的人可以在几家店自行购买武器装备,而且这些店从表面上看不过是渔具店或录像带出租店,但要是有医生帮忙准备,会省事不少。医生开好了处方。拿着这个处方去隔壁药店,就会换到一张卡片。第二天前往指定的储物柜,凭卡片和密码就能打开柜门,领到需要的装备。从车站回家的路上,兜恰巧经过了克巳就读的高中。也许是前几天早上克巳问他会不会去参加高考志愿填报辅导一事还在脑海中盘旋,兜才特意选择了这条不常走的路。“我说,你都不关心克巳的事吗?”妻子曾这样责备兜。如今回想起来,那差不多是四年前的事了。当时兜正在客厅看深夜电视节目,电视里播放着学校供餐方面存在的一些社会问题。兜突然想到——真的只是突然想到——一件小事。“克巳的学校也是供餐制的吧?”他确实没有什么深层的意图,只是想夫妻间说说话,通过语言的“投接球游戏”交流一下。更进一步地说,兜其实知道克巳去学校都是自带便当,只不过他觉得看着这样的电视节目问出这种问题应该不算说错了话,而且很适合作为抛出话题的第一球。然而,兜轻柔抛出的这一球,竟被妻子迅速投回,且球速极快,兜的脸色一片惨白。本想和妻子玩投接球游戏,没想到对面的妻子已然置身比赛,只见她紧握球棒,以为来的是好球,便用尽全力将球棒挥出……“你连儿子上学要自带便当都不知道吗?每天早上我一大早起来,不就是在做便当吗?”妻子连珠炮般说个不停,“还不是你每天早上起得太晚。你这个班上得可真闲。”至此,话题已然开始转移。这时,兜的大脑无法正常运转了——如果真心服软,他心里会觉得难受;但要顶嘴反驳,只会徒增争吵的时间。所以,兜选择心如止水,放空一切,接受妻子的批评。他答道:“确实,我可能没怎么关注过儿子的事。”承认错误,认真反省,保证改进,才是让事情圆满解决的最佳方式。当然,最后也别忘了关键的一点,那就是要自然地流露出对妻子的感激之情:“其实我觉得自己挺关心儿子的,但听你这么一提醒,我深切地感受到自己做得还远远不够。多亏了你,我又成长了许多。”彼时的痛苦回忆和此次的高考志愿填报辅导交织在一起,让兜不由得感到有必要趁现在先了解一下儿子高中的情况。兜沿着学校前的人行道向前走,眺望整个学校,能看到古老的校舍和宽阔的操场。在住宅如此密集的地区,能有这般规模算是相当奢侈了。据说在“二战”结束后,这片土地的持有者为了孩子们的学业而将全部土地捐了出来,不过真假尚无定论。一旦这所学校的学生人数减少,恐怕很快就会被拆毁翻新,建成高级住宅出售。以这里绝佳的地理位置来说,操场确实大得有些浪费。兜不知不觉间停下了脚步,漫不经心地朝里面望去。貌似是足球部和田径部的学生们正在跑步。不知道克巳加入了什么社团活动,兜对此没有印象,更不可能去向妻子寻求答案。这时,兜注意到栅栏另一侧那片宽阔操场的跑道附近站着一个年轻的女人。她穿着一身长裤款式的黑色西服套装,散发出与高中生截然不同的成熟魅力,不过也就是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这就是克巳提到的那个代课的美女老师吧,兜立刻心领神会。不知是掉了什么东西还是要埋什么重要的物品,只见她一脸严肃地轻抚着地面。就在抬起头的一瞬间,她正好与兜四目相对,浮现出略显吃惊的表情。兜本想转身离开,但又觉得有些别扭,便轻轻地点了点头。对方僵硬地点头回应,可能她觉得兜是个喜欢观察学校学生的可疑男人吧。兜想告诉她自己是学生家长,但距离有些远,也不可能大喊,只得作罢。这时,美女老师突然莫名其妙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兜不禁四下张望。毕竟这要是让妻子看见了,可就麻烦了。“哎,你还记得从这儿往西的那条街上,有一家人从来不按规定扔垃圾吗?”当晚,克巳在二楼睡下后,兜在客厅吃着蛋糕。那是妻子在下班回家的路上看到新店开张买回来的,还说“想尝所有味道”,便将店里剩下的六种蛋糕各买了一块。“克巳不吃,那就咱俩分了吧。”妻子开心地提议道。兜其实不喜欢吃甜食,这一点早在结婚前他就多次提到过,但妻子仿佛从来没有记住过,不停追问道:“就算不爱吃,你也不可能讨厌甜食吧?吃点甜食又不会要了你的命。”而兜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虽然不爱吃,但吃了也不会要命”,所以只好勉强自己迎合妻子爱吃甜食的嗜好。而这种行为一旦成为既成事实,就会理所当然地变成“之前你那么爱吃,这次肯定也会吃的”。两个人要吃掉六块蛋糕着实不是一件易事,再加上妻子特意声明“只吃一口尝尝味道就好了,你多吃一点”,更是让兜备感恐惧。毕竟光从字面意思看,好像还是妻子为了丈夫做出让步,抑制住了心中的期待。就在兜坐在餐桌旁一小口一小口吃着蛋糕的时候,妻子提到了“有一家人从来不按规定扔垃圾”的事。“哦,那家人啊!”兜大声回应道。“嗯,那边是商品房,住着六户。”“对,对。”“其中有两家人,品行实在是恶劣。”“啊,这事后来怎么样了?”兜自然对此类话题毫无印象。可能在很久以前的某天清晨,妻子曾提到过,但那时兜恐怕才刚结束深夜的工作,非常困乏,所以对妻子的话几乎没有听进去。这种情况时有发生,但即便犯困,兜也绝不能昏昏沉沉、不做回应,因为妻子曾生气地对他说“要是不想听就别听”,渐渐地,就算兜再困、再累,也会动作夸张地大声回应妻子的每一句话:“哎?居然是这样啊!真是难以置信!”兜也怕自己做过头了,但从妻子的反应来看,她好像并没有对兜的“过度反应”太在意,兜也从未因此遭到过妻子的埋怨。“最近,他们没有再在指定回收日之外的时间乱扔垃圾了。本来大家都以为这些人开始守规矩了,谁知道居然是搬家了。”“什么?居然搬家了?”兜的语气颇显激动,心里却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有人搬家再正常不过,只是他这种夸张的反应倒真的成了习惯。“那房子是新盖的呢,而且两家人都搬走了。”“两家人?都搬走了?”兜觉得有些奇怪。“邻居去按了门铃,家里好像没人。”“也可能是两家人结伴去长期旅行了呢。”“感觉不像。”“别是出什么事了吧?”兜脑海中浮现出邻居横尸家中的惨状。“讨厌,你能不能别说这么吓人的话啊。”妻子拉下脸来,“那么可怕的事怎么可能发生在我们身边!”恐怕她绝不会想到,日日都在身边的丈夫正是以那种可怕的事为生的。“也可能是和邻居闹别扭就搬走了吧,比如噪音问题之类的。”“嗯,要说比这个更重要的事……”妻子睁大眼睛,拍了一下手。“问题是这些剩下的蛋糕。”兜望着手中无处安放的盘子,叹了口气。他早就吃饱了,再吃下去,摄入的糖分必然过多,血管里也会仿佛流淌着奶油一般,身体要吃不消了。然而,妻子好像完全没有听到兜的话,就像身上安装了能够自动过滤丈夫不满控诉的过滤装置一样,丝毫没有受到干扰。兜试探着说道:“说到问题,咱们晚上那个的次数……”他慌乱地补充,“还能再多些吗?”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妻子并没有听到兜的话,只是说道:“对了,最近的高中老师好像也挺不得了的。”“不得了?”“嗯,不过只是传言,说是克巳学校的老师。”“不去学校的那个吧?”“哎呀。”妻子稍显惊讶地望着兜,一脸出乎意料的样子。“是山田老师吧?”“你怎么知道?”“这个嘛,”兜饱含深情地说道,“都是孩子学校的事,我这个做父亲的也会架起天线收集情报的。”妻子露出刮目相看的神情,说道:“不过山田老师好像也没回家,明明有老婆孩子。”“什么意思?”“肯定是工作上遇到了烦心事,家也不能回吧。”“也可能是和那个美女老师开始同居了。”兜想起白天在操场见到的那个女人。这时,妻子尖厉的声音仿佛刺穿了耳膜:“美女老师?什么美女老师?”兜感觉像是被人紧紧揪住了衣襟。“啊,这可是克巳说的啊,山田老师和那个美女老师的关系好像很好。不过,究竟是不是美女全靠主观判断。”“可山田老师已经结婚了啊。”兜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摇着头,好像在说“难以置信”。“谁能想到已婚男人还会和其他女人关系那么好啊,我以为这种事只会发生在都市传说里呢。”“又没人这么传。难道山田老师不单是因为工作不顺心?”“谁知道呢。”这个话题再深入下去,最后的矛头一定会指向自己。兜对此早有察觉,所以故意回答得很含糊。“哦,对了,”妻子突然拔高了声音,“下下周五你有空吗?”“周五?”“那天有克巳高考志愿填报的辅导,你要是有空也一起参加吧。”“这是自然,我本来就打算去。”兜点了点头。毫不犹豫、果断迅速地回答才是最正确的做法。“哎?”妻子有些惊讶,“反正最后你肯定又会说临时有事,去不了了。”“我没有自我感觉良好,在公司我没有那么忙。要是有什么急事,还希望他们扔给我呢。”“那之前好多次家里有事的时候,你都说工作忙走不开。”“那时候是我不好。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挺内疚的。”兜的话听起来像是在为自己的罪行深深忏悔,但其实他早已不记得过去的那些事了。恐怕那时候并不是因为公司的工作,而是有危险的任务找上门来,使他没能赶上家里的事吧。“没问题的,”兜点了点头,“不会有什么紧急工作。”“有一台紧急手术,”诊室内,医生坐在兜对面,清楚地说道,“只有下下周五才有机会。”医生的声音宛若电脑桌面上弹出的对话框一般,冰冷得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温度。不仅如此,这个对话框还没有设定“是”和“否”的选项,反而像程序更新对话框中只能按下“确定”按钮一样,丝毫不留选择的余地。要想不作答,强制关机是唯一的办法。“不管什么紧急不紧急,反正那天我没空。”兜试图挡住对面这台“电脑”散发出的压迫感,双手稍稍向前伸了出去。“我那天有事。你要想想,我是一个公司职员,工作日的白天我肯定要在那边上班。”兜没打算告诉医生那天有儿子高考志愿填报的辅导。细算起来,兜和医生相识已久。从兜结婚前,也就是刚入行没多久的时候开始,医生就在给他安排工作了。不过,兜一直隐瞒真实姓名和住址,只大概说了一下家庭情况,他认为不必告诉对方多余的情报。对医生来说,他的名字只是这个业界的代号“兜”。当然,要是医生想调查兜的个人信息,也不过小事一桩。“公司那边不能请假吗?”“那天不行。”兜说道,“换个日子也可以吧?”兜望向医生手中的病历。现在他还不知道目标到底是谁。“别的日子不行。这次手术的条件相当好,错过了会很可惜。”“条件相当好?怎么个好法?”“手术费很高。”说着,医生将病历上的数值指给兜看——在旁人看来,这个数值不过是血液检查的结果。这次手术的费用确实高得令人咋舌。“但你之前不是说过吗?最近可能会发生爆炸案,警力也会变严。难道已经没事了?”医生立刻答道:“就是那件事。”“就是那件事?”“之前你不也说过吗?这边的生意该不好了。”是在说“干脆让我把那些想引爆炸弹的家伙解决掉算了”那件事吗?“就是那个吗?”医生点了点头。“要真是这样,我心里多少会觉得舒服一些。”这是一次恶性手术,也就表示目标是行家,如果还能因此阻止一场爆炸发生,这次的罪恶感则会减轻许多。正如医生所言,这么好的条件的确难得,错失良机实在可惜。“我接受手术。”兜答道。“明智的决定。”医生终于将手中的详细资料递给了兜。相关信息不可能打印出来带回家,兜只能将电脑屏幕上显示的内容一一记住。资料中有一张目标人物的脸部特写,看上去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之辈,兜不禁说道:“这次的任务好像不难嘛。”医生面无表情地赞成:“看面相确实有些柔弱。”这个男人擅长研发小型炸弹,似乎应该被称为“炸弹专家”,这几个月来一直在海外生活,这次是受同伙邀请,才决定回到日本。目标到达机场时更容易接近,也就是下下周的周五。反过来说,一旦错过这个机会,找到其藏身之处就会变得相当困难。“所以,只能在那一天进行这台紧急又重要的手术。”兜问目标有哪些同伙,医生说目标的同伙众多,涉及各行各业。毕竟要策划一场劫持案件,至少要有人去现场踩点,有人确保逃跑路线万无一失,而且根据逃跑的方式不同,甚至还需要专业司机。“以前有部漫画,讲的是擅长不同领域的学生聚集在一起,组成了一支棒球队的故事。估计这次也差不多吧。”“嗯,他们确实组建了一支队伍。”兜耸了耸肩。“要是那家伙坐的飞机因为天气之类的原因停飞就好了。哪怕错开一天,我都谢天谢地了。”这样也许就能赶上儿子的高考志愿填报辅导了。医生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兜。那天晚上,兜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但节目内容完全没有看进去。时机——兜自言自语一般在心里重复着这个词。无论做什么事,最重要的就是时机。为了不让克巳和妻子注意到他的紧张,兜做了好几次深呼吸。过了一会儿,克巳将一直在摆弄的手机放回口袋,发出一声听上去既不是“哦”也不是“哎”更不可能是“晚安”的短促声音,便上二楼了。妻子回复着“晚安”,兜赶紧竖起耳朵——他想通过语气来判断妻子现在的心情。兜如果有事要告诉妻子,特别是在说那些会惹妻子不高兴的事时,她的反应也会根据当时的心情而千差万别。比如,要是当天妻子听到的都是好消息,哪怕是在理发店新剪的发型很好看,或是在街上被人夸赞年轻这类小事,她都会心情舒畅一整天,对兜提到的事也会更加宽容地对待。相反,如果妻子明显不高兴或怀有不满的情绪,家里就像陷入死寂的冰窖之中,无声地刮起一场暴风雪。察言观色一番之后,兜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先去厕所小便,然后用“有件事让我很为难”拉开了坦白从宽的序幕。就算遭到危险人物的袭击,被勒住了脖子,兜也不曾如此紧张。他能冷静果敢地快速出击,令同行刮目相看,却对为什么回到家里要夹着尾巴做人而感到苦恼,真是奇怪。“怎么了?”妻子问道。虽然此时还听不出她的心情是好是坏,但兜不能在这里却步,该说的还是要说。“儿子高考志愿填报辅导那天,我突然有个工作,实在没法推掉。”兜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既不沉重也不严肃,不卑不亢地告诉了妻子这个事实。不知凶吉。兜紧张得想闭上眼睛,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妻子的回应。“啊?你在开玩笑吗?”妻子一脸吃惊,话中明显带刺,“你又在说什么傻话?”不,我是经过很长时间的深思熟虑才这么说的,兜在心里反驳。“啊,不过,”他又像是在表明决心似的补充道,“辅导是下午两点开始,对吧?要是工作结束得早,我就赶过去。”炸弹专家中午十二点到达机场,如果兜能顺利坐上电车,说不定来得及。“哦。”妻子漠然地应道。做不到的事就不要答应——兜知道,妻子未说出口的这句话是对他的无声鄙视。“都说了我是为了家人工作的。”“你有家人?”兜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了实话,心下吃惊,低声道:“和你无关。”同时,反拧对方手臂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这是距离机场车程稍远的一片草地,周围有宽阔的土褐色田野和树林。二人在这片长着低矮杂草的土地上扭打成一团。兜穿着机场保洁员的工作服。“可恶!你这家伙体格还真好。”他感叹道。和医生提供的照片一样,这个人确实一副柔弱的长相,但没想到身材十分健硕,满身肌肉。这和兜之前听到的情况截然不同。“而且你怎么没按时到机场?”“这你得问开飞机的去,或者去问飞行时的气流。”要是能早点完成,兜还来得及去儿子的学校。但天不遂人愿,飞机晚点了二十分钟才在机场降落。兜早已在候机大厅等候多时,看到炸弹专家慢悠悠地走出来,心中更加急躁。一身保洁员打扮的兜一路尾随炸弹专家下了扶梯,又跟着他向出租车停靠点走。“不好意思,请等一下。”炸弹专家闻声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兜。“你的东西掉了。”兜从地上捡起一块小塑料板,看上去像是一个量角器。炸弹专家自然对这个东西毫无印象,但还是条件反射般接了过去。兜同时松开手,按下了事先藏在口袋里的遥控器的按钮。炸弹专家刹那间像触电般不停颤抖,向后倒去。兜上前扶住了他。那是一个小型电击装置。就算监控拍下了刚才的场景,看上去也不过是兜慌张地扶住了一个突然倒下去的人。兜搂着炸弹专家坐上一辆等在那里的假出租车,离开了机场。车开到一片杂树林时,兜下车将炸弹专家拖了出来,拍了拍他的脸,让他醒过来。见他逐渐清醒,兜说道:“过来!”炸弹专家刚开始还有些晕,似乎感到很茫然,但很快便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目光瞬间犀利起来,朝兜扑了过去。二人扭打起来。事态并没有发展成激烈的斗殴,但二人还是过招了多个回合。兜为了尽快控制住对方,不断用手指猛刺对方的锁骨、腋下、胸口和喉部,以施加伤害。对方的动作比想象中要慢。攻击他的这个部位,他应该会这样躲;攻击他的另一个部位,他的关节就动弹不得——展开攻击的一招一式都与兜预想的分毫不差。要是和妻子的互动也能这么简单明了就好了,这个想法从兜的脑海中掠过。“都说了我是为了家人工作的。”炸弹专家随即问道“为什么”,同时挥出一拳。兜向后一仰,躲了过去,答道:“杀你也是我的工作。”“我说的不是这个。”炸弹专家扑了过来,兜像斗牛士一样灵活避开。对方扑了个空,踉跄几步后又转过身来。“我是问你为什么不在刚才电晕我的时候动手。”“哦。”兜喘着粗气,视线紧紧地锁定对方的一举一动,“我不喜欢乘人之危,做事要讲究公平。”“哪儿来的什么公平?”炸弹专家皱了皱粗粗的眉毛。“做事要讲究公平”也是兜经常对儿子说的话。他不要求儿子实现“日行善举”“勤勉刻苦”不畏失败”这些了不起的目标,唯一能告诉儿子的只有“要尽可能公平”了。无论是责难对方还是支持对方,都要尽量做到公平。“老爸,你说得也太笼统了。”最近,克巳开始对父亲这番并不算教诲的话流露出不满,“我不知道具体应该怎么做。”“这个啊,具体来说可就多了。比如在说别人坏话的时候。”“我又不是小学生了,还会和别人斗嘴吗?”“我就是打个比方。比如取笑别人的名字很奇怪,或者说别人长得丑什么的,这些事都不要做。”“为什么?”“因为这些事是他们努力也无法改变的。攻击别人无力改变的地方,就不能算是公平,对吧?”“那应该怎么骂人?”“嗯……比如说,”兜想了想,答道,“你可以指责他们吃零食啊,这是他们自己能够控制的事。你可以说,喂,你连晚上不吃零食都做不到啊!”“这叫什么骂人啊?”克巳一脸惊讶,又问道,“那要是有人骂我说‘你老爸是个废物职员’,又该怎么办呢?”“真有人这么说?”“我就是打个比方。”“哦,那你不理那人就行了。”“不理那人?”“你听好了,说出这种话的人能得到什么好处吗?你老爸是个废物职员,难道也是这家伙的功劳?并不是。这种人只是在描述事实,也可能说的根本连事实都不是。事实谁都会说,但是没人去说,因为人有常识和判断是非的能力。硬要说的话,这种人就是丧失了理智,没有了判断是非的能力,所以才只会说些没用的事实。他这么说你,你也并不吃亏,直接反驳回去就行,比如你说他的祖先是只猴子,毕竟这也是事实嘛。”“这就是公平吗?”“对。另外你要记住,‘你可以对别人做某件事,别人却不能对你做’,同样不算公平。”“自己做就可以,别人做就不行。那是不是就像这件事?老妈总是嫌你晚上回来时动静太大,还说被你吵得睡不着觉;但是到了休息日,老爸你还没起床,老妈就把吸尘器开得震天响了。这就是不公平吧?”兜瞬间觉得自己仿佛找到了知音,感动得差点湿了眼眶,但他不能紧紧抱住儿子,因为万一不小心说出“你太了解我的心情了”,是会传到妻子耳朵里的。兜从没觉得儿子是他和妻子之间的双面间谍,但也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兜用胳膊从背后勒住了炸弹专家的脖子。很快,炸弹专家没有了呼吸。兜将尸体埋在了附近的那片杂树林中。医生说过“留下手术痕迹也没关系”,因此不必处理得那么细致。炸弹专家的真实身份应该隐藏得很深,即便尸体被人发现,恐怕也不会很快查明。掩埋尸体前,兜从炸弹专家的外套口袋里掏出了手机——这是前车之鉴,如果手机响了,埋尸的地点就会暴露。看到手机上挂着一个小炸弹吊饰,兜不禁苦笑道:“你就这么喜欢炸弹吗?”兜看了一眼手表,随即脱去工作服,换好西装,再次坐上了来时的那辆假出租车,返回了机场——还是搭乘电车更为稳妥。兜赶到校门口时,手表的指针已经指向了两点十分。他暗自庆幸时间还来得及,却也明白按照妻子的标准,这属于“没赶上”。兜走进校园,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冲进教室。这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知道儿子是哪个班的学生,瞬间吓出了一身冷汗,脑海中闪过被妻子责骂的场景。兜在教学楼入口处脱了鞋,四下寻找拖鞋,终于在鞋柜边上找到了一双像垃圾一样扔在那里的拖鞋。兜迅速穿上,冲上了楼梯。年级越高,教室所在的楼层就越高吧,所以高三应该在三楼,兜胡乱地猜测着。然而,当他冲到三楼的走廊四处张望时,连一个人都没有看到,更别提学生们的身影。兜看了看时间。整个学校仿佛一家打了烊的店铺,丝毫不见紧张的学习氛围。难道是因为高考志愿填报辅导,学生们都提前回家了?也许真的来晚了。兜不禁想到了妻子那噌噌上涨的怒火。兜快步穿过走廊,看到一间挂着“视听教室”牌子的房间,房门虚掩着。这里就是美女老师幽会的地方啊,兜想起儿子曾经说过的话,于是朝里窥视。没想到美女老师就在里面,兜吓了一跳。“您有什么事吗?”美女老师走到门边问道。“啊,我是克巳的爸爸。”明明没做什么亏心事,兜的声音听起来却战战兢兢的。只说名字,老师可能记不清是谁,兜又慌慌张张地报上了姓氏,然后说道:“我是来参加高考志愿填报辅导的。”“啊,不是在这边。”美女老师指了指走廊的尽头,又示意要向右转,“是最靠里那栋楼。”兜盯着面前细长白皙的手指,那手指宛如优雅转动的蛇头一般,似乎有着令人倾倒的迷人魅力。这时,发生了两件事。首先,兜的手机响了。看到屏幕上显示是妻子的来电,兜赶紧接了起来。接下来,口袋里的另一部手机掉到了地上,是近一个小时前和兜搏斗的炸弹专家的。手机落地后又弹了起来,随即滚落在一旁,上面的吊饰也跟着晃个不停。美女老师慢慢捡起了手机,递给兜时问道:“这是……”兜摆手示意她稍等,转身去听电话里妻子的声音。“老公,你现在在哪儿?还是来不及吗?”“没有,我已经到了,这就过去。”“请问这是您从哪儿拿到的?”美女老师问道。“你先等会儿,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兜本来是对美女老师说的,没想到妻子也听见了他的话。“‘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是什么意思?”妻子厉声问道。“不,不是的。”“这是您在哪儿捡到的吗?”美女老师极为自然地打开手机,按下了几个按键。兜想告诉她不要随便乱动别人的手机,但兜也不是这部手机的主人。“这个……”兜抬起头,只见美女老师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笑容也已消失不见。“是不是有女人在说话?喂,你现在和谁在一起?”“不不,没有啊。”兜感到脑袋一阵发热,仿佛置身火海,不管往哪里逃都是徒劳。如果再不尽快灭火,受灾情况将会愈加严重。要是能冷静下来逐个处理,说不定没什么问题,但不知是因妻子严厉的质问还是美女确实就在身旁令他心虚,兜方寸大乱。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兜已经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美女老师的嘴。“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安静一会儿’是什么意思?”电话那头的妻子显然生气了。“不是的……”说着,兜看向美女老师,只见她紧紧地盯着捂住她嘴巴的那只手。兜手上沾了血——可能是从炸弹专家的口鼻处流出的血沾在了上面,现在已经干了。兜暗叫不好,耳边的手机也滑落在地。美女老师欺身过来。哎?兜的目光正追随着手机,他“啊”了一声,左臂已被反拧到背后。兜来不及思考发生了什么,转身猛地抽出了手臂。美女老师已经卸下伪装,朝兜踢了过去,腿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兜闪身避开,跑进了视听教室——在走廊上被人看到就麻烦了。美女老师追了上来。兜忘记脚上穿的是一双破破烂烂的拖鞋,还想按照往常的姿势出招,却没想到脚底打滑,向后倒去。美女老师迅速靠近,压住兜,问道:“那手机哪儿来的?”“那是……”仰躺在地的兜本想回答,突然注意到旁边就是他刚刚掉落的手机。如果电话还没挂断,妻子就会听见。兜开始拼命晃动身体,想甩开这个骑在他身上的女人,但对方似乎懂得将人锁死的技巧,竟纹丝不动。事已至此,兜终于意识到这个美女老师并不是普通人。兜再次晃动起身体,肩膀也不停发力。美女老师却压得更紧,想要制住兜的反击。二人的呼吸都急促起来。兜心里暗暗叫苦。要是他和这个女人粗重的呼吸声通过电话传到妻子的耳朵里,恐怕要被误会他俩是在干什么暧昧的事了吧。如果说这是在和女人打架的声音,可信度又实在太低。见女人又在说着什么,兜抓住时机,奋力翻身挣脱。既然已经知道对方不是普通的老师,而是危险分子,那就没必要手下留情了。如果全力出击,兜的实力在业界几乎无人能及。他敏捷地绕到女人身后,用手臂扼住她的脖子,手肘仿佛要夹碎她的喉咙,用力一勒。兜抱着不再动弹的美女老师来到视听教室里堆放器材的地方,这里很少有人过来。随后,兜捡起手机,看到和妻子的通话已经挂断,轻轻地松了口气。他又调整了几下呼吸,拨出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听到前台女接待员报出诊所名后,兜说道:“突发急症,可以立刻找医生接电话吗?”说完,兜长舒了一口气。突发急症,意思是有急事要谈。兜终于赶到克巳所在的班级时,正好看见妻子和克巳从里面走出来,下一组家长和孩子正要进去。“啊,老爸。”克巳抬起了头。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他还是露出了笑容。兜不知道儿子为什么笑,但他先低头道歉道:“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没事,你还有工作。”克巳的语气像一个成熟的大人。他没有对父亲用敬语,言语间却带有些许亲近感。“啊,是,有工作。”“其实你不用勉强。”克巳指着兜说,“你看,西装都乱了。”兜吃惊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样子——领带皱巴巴的,领口也歪了,身上还沾满了灰尘。他急忙整理起来。“不过你还是拼命赶过来了。”闻声望去,兜终于看到了妻子的表情——本以为会被她挖苦一番,或是被她冷眼相向,这样的结果真是出乎意料。兜诧异地看着妻子,只见她带着一副从未有过的温和表情说道:“辅导也没有那么麻烦,已经结束了。”在这宛如女神降临般的氛围中,兜不由得警觉起来,疑惑地说道:“哎?啊,是吗?”兜的疑虑很快就因克巳的话消除了。“刚才班主任说老妈看着还不到三十五岁,老妈听了美滋滋的。”“是吗?”“还说老妈看上去年轻了将近十岁呢。”“原来如此。”兜总算明白了妻子的态度为什么会如此温和,却仍忍不住指出,“要是真不到三十五岁,怎么算也不可能有个读高三的儿子吧。”一瞬间,妻子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祸从口出啊!兜在心里呐喊,不禁责怪自己毫无危机管理能力。虽然不知道能不能为自己开脱,他还是立刻补充道:“不过,这也说明你妈妈年轻得很,连老师都算不清楚了。”“我们班主任可是数学老师……”“所以就连数学老师都震惊得算错了呢。”“也许吧。”妻子敷衍地说道。总之,太好了,一切都太好了!兜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接着,兜又开始想那个美女老师的事。刚才在视听教室,兜问电话另一端的医生:“解决了那个炸弹专家之后,我又在别的地方被一个女人袭击了。她看见我拿着炸弹专家的手机,就朝我扑了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医生冷淡地答道:“可能是同类型的肿瘤吧。”“所以她也是策划爆炸案的集团成员之一?”兜叹了口气。不知是认出了手机上的吊饰还是手机的款式,美女老师应该已经知道那是炸弹专家的手机了。她好像还拿着按了几下,也许是看了里面的通话记录。通过兜的反应和他手上的血迹,美女老师断定了兜是敌人。事情应该就是这样吧。克巳曾说那个美女老师是一个月前来到他们学校的,而且明明是教语文的,却连汉字都认不全。是不是原定的老师另有其人,被这个女人中途调了包?真正的老师现在又在哪儿?恐怕凶多吉少了吧。这个女人为什么要潜入这所高中?是操场!这所高中的特点就是那个宽阔的操场。“直升机吗?”电话还没挂断,兜却自言自语道,“肯定没错。”“什么没错?”医生略显惊讶地问道。“你之前说过吧?策划爆炸案的犯罪集团可能会用到直升机。”“我没说直升机,但是他们原本就计划了一起大规模的挟持人质案件,所以选择坐直升机逃跑也不稀奇。”上次见面时,医生提到如果策划一起劫持案件,至少要有人去现场踩点。兜想起妻子说过,有两家人很快便从新盖的商品房中搬走了。搬走的会不会是策划爆炸案的集团成员?以借住之名调查周边环境,或作为制定计划的根据地。如果真是这样,那不遵守垃圾回收规定、缺乏常识也就不奇怪了。计划到了执行阶段,他们也该搬走了。不,这样的解释还是有些牵强,毕竟为了不引起邻居的怀疑,他们应该不会光因为扔垃圾的事就暴露了身份。原来如此,兜不知不觉间用力地点了点头。再说美女老师的事。他们的计划是不是劫持人质后,将这所高中的操场用作停机坪?美女老师为了做好相关的准备才潜伏进来。如此想来,山田老师的故事恐怕也另有隐情了。也许他和美女老师之间根本没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只是看到美女老师在操场跑道上做了些手脚,或是发现视听教室里演出用的照明设备被人动过,于是对美女老师起了疑心,上前质问。此后,山田老师便下落不明,恐怕已经被灭口了。“我不知道女人的尸体该怎么处理。”兜询问医生的建议。“医疗废弃物交给我们处理。”医生答道,并让兜晚上把尸体运到指定地点。虽然有些麻烦,但晚上还是要再来一趟学校,将尸体搬出来,运送到医生指定的地点。深夜出门必须要向妻子申请,一想到这里,兜就有些郁闷,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答道:“你能处理就好,帮了我的大忙。”难道医生早就知道这个美女老师的事?挂断电话时,兜脑海中突然闪现出这样的想法。也许他知道这所学校潜入了犯罪集团的成员,甚至知道克巳就在这里上学!兜差点要去问医生:你是不是早就想到我会这么做?医生的回应总是非常冷漠,令兜不得不胡思乱想。“哎,老爸,你在干什么呢?”因为心里想着事情,兜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妻子和克巳已经走到了走廊尽头。兜一边说他在考虑工作上的事——这也是实话,一边追了上去。“你在找那个美女老师吗?”克巳调侃道。兜自然不能说是,只好答道:“她哪有你妈妈漂亮。”“等等,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见过了?”妻子质问道。兜赶紧掏出手机,假装要接电话,飞快地跑下了楼梯。“我去接个电话!”“对了,老爸之前还说老妈你像陶器呢。”兜隐约听到克巳对妻子这样说道。兜沿着车站前的马路一路小跑。他刚给一个男人做完“手术”。医生没有告诉他男人的相关信息,但从他在酒吧里听到男人对酒保说有直升机驾照来看,兜推测此人可能也是策划爆炸案的集团成员。目前,爆炸案还未发生。不知是计划还没有开始,还是因为炸弹专家和飞机驾驶员等人接连消失,导致计划中途失败。兜曾向医生委婉地表达过想法,但医生只是静静地安慰:“本来只是小小的感冒,但不知从哪里获得了一点消息,就以为自己已经病入膏肓,这种情况挺常见的,而且你有时候太先入为主了。”“我儿子也这么说过我。”这并不是先入为主,兜有些生气。万一他们真的要利用那所学校,很可能会在学校附近安放炸弹,劫持人质。如果放过那个美女老师,谁也不敢保证克巳不会受到伤害。总之,兜的行动虽不能说换来了家附近的和平,至少能让克巳不必置身于危险之中。想到总是看妻子脸色战战兢兢生活的自己终于展现出了不凡的价值,兜感到很满意。螳螂的斧头不容小觑,兜心想。兜抬手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凌晨十二点了。他感到饥肠辘辘,便转身走进一家便利店,穿过窗边的杂志区,绕过最里面摆放果汁饮料的地方,径直来到放着香肠的货架,从中拿了一根。这时,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了过来。那是一个身着西装、素未谋面的男人,年纪似乎比兜大上一轮。只见男人动作娴熟地拿起一根香肠,对其他商品丝毫不为所动,能看出是毫不犹豫地冲着香肠来的。兜和男人目光交汇,又将各自的视线转移到了对方手中的香肠上。二人心中应该都涌起了英雄相惜之感,至少兜是这样认为的。只有发现夜宵的终极奥义是香肠的人才能心领神会。兜边想边在心中默默为对方加油:希望你奋斗到底。随后,他拿出钱包,走到了收银台前。[1]日本有一句谚语,写作“虎の尾を踏む”,直译为踩到了老虎的尾巴,比喻非常危险。[2]“螳臂当车”,日语写作“螳螂の斧”,直译为螳螂的斧头。日语中,“螳螂”和“灯笼”发音相同。[3]指弱者只会在强者背后说坏话、逞威风。[4]收录日本宪法、民法、商法、刑法、民事诉讼法和刑事诉讼法等法令的书。黄蜂BEE兜想象着男人倒地的样子。地点可能选在厕所隔间比较好,他会掐住对方的脖子,不一会儿对方就会断气……兜是来踩点的。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会成为目标,只是从中介那里接下了这份工作,而作为中介的医生,也只是接受了男人妻子的委托而已。为了完成一份工作,有时需要踩点,有时则不必,要依每次工作的具体情况来定。这次是需要踩点的。兜走进男人公司所在的大楼,暗暗观察起来。这次的目标体格健壮,面目狰狞,对待同事的态度很是蛮横。只是稍稍看了几眼,兜便确信此人一定会虐待妻子——兜觉得同为男人,他与自己简直是家庭地位的两个极端。这个男人有严重的家暴倾向,他的妻子才会找人取他性命。看来,他应该从没像自己一样看过妻子的脸色吧?嗯,肯定是这样,这种人死不足惜。兜不停地发挥着想象力。踩点结束,兜离开了大楼,摘下手套、眼镜和鸭舌帽,撕掉了粘在嘴边的胡子。他看了看手表,已经下午三点多了。他拿出手机,发现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再仔细一看,居然都是妻子打来的,差不多每隔十分钟就有一个。是不是老婆遇到什么危险了?兜慌忙回拨过去,但电话一直无人应答,兜焦急不已。他脑海中突然闪过医生前几天说过的话:“好像有人想对你动手术。”医生的语气依旧听不出任何感情。手术,就是“夺你性命”的意思。“你知道黄蜂吗?”“不就是一种虫子吗?”医生说的是代号为“黄蜂”的杀手,此人擅长使用毒针刺杀目标。很久以前,黄蜂因成功干掉了一个业界公认的实力派杀手而名声大噪。在这之前,兜通过医生,从这个实力派杀手那里接下了许多工作。对方死后,兜的工作量也减轻了不少。“我听说黄蜂已经死了,好像是在那个E2上吧?”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点击下载...

    2022-04-05 田野里的螳螂 金螳螂 广田

  • [每天读本书]《饥饿》关于肥胖的一部身体回忆录

    每个身体都有自己的故事和历史。我在这里写的是一本关于我身体和饥饿的回忆录。我的身体故事不是一个鼓舞人心的故事。这不是减肥成功的回忆录。封面上不会有一个苗条的版本。我的整个身体都滑进了肥牛仔裤的裤腿里。这不是一本鼓舞人心的书。我对如何征服难以控制的身体和任性的食欲没有真正的见解。因此,我的故事与成功无关。我写的只是真相。我多么希望我能写一本成功的减肥书,分享我如何学会更有效地与我的恶魔相处。我希望写一本书,告诉我,无论我的身材如何,我都能冷静下来,全心全意地爱自己。但我写了这本书,这是我一生中最困难的写作经历,使我面临着远远超出预期的巨大挑战。当我开始写作时,我相信单词和句子会像往常一样很容易地从笔尖涌出。还有什么比写我已经生活了40多年的身体更容易的呢?但很快我意识到,我不仅仅是在写一本关于我身体的回忆录,我还在强迫自己检查我的身体承受了什么,我增加了体重,同时试图减轻它有多困难。我被迫面对我心中最难以忍受的秘密。我完全分开了自己。我暴露了自己。这个过程让我感到不安。这并不容易。我多么希望我能有足够的力量和意志给你讲一个自豪的故事。我在寻找那种力量和意志。我决心超越我的身体——超越它所承受的一切,以及它已经成为什么样子。然而,决心并没有让我走得太远。写这本书是一种忏悔。这里有最丑陋、最脆弱、最赤裸裸的我。这就是我的真相。这是一本(我的)身体回忆录。大多数人对我的身体经历的故事漠不关心或讽刺。当人们看到像我这样的身体时,他们会有自己的假设,认为他们知道背后的原因,但事实上,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虽然我的故事与胜利无关,但它也需要讲述,值得一听。这本书讲述了我的身体和饥饿,但归根结底,它讲述了消失和失落,以及被看到和理解的渴望。这本书讲述了我如何学会让自己被看到和理解,不管过程有多慢。注:以上摘自本书第一章。————————————–原作名:Huger:AMemoirof(My)Body作者:[美]罗克珊:·盖伊译者:邓迪评分:8.2作者通过面对身体上的饥饿和精神上的自我厌恶和羞耻,向世界讲述了肥胖患者的心理过程。作者的坦率、真诚和勇气让我们思考如何正确地对待自己和彼此。...

    2022-04-04

  • [每天读本书]《棉花帝国》一部资本主义全球史

    过去,妇女们要么坐在农舍里的短凳上,用小木纺车纺纱,要么坐在小屋前,用纺纱杆和纺纱碗纺纱;然而,在1860年,一切都发生了变化。数以百万计的机械锭由蒸汽机驱动,由受薪工人(其中许多是儿童)操作——每天运行14小时,产生数百万磅纱线。棉花不再由家庭种植,而是由数百万奴隶种植在美国种植园,供应数千英里以外的工厂,这些工厂距离最终消费者数千英里;装载美国南方棉花或英国棉纺织品的蒸汽船取代了穿越撒哈拉沙漠运输西非棉纺织品的骆驼商队。到1860年,那些刚刚参加集会庆祝自己成就的棉花资本家们认为历史上第一个全球一体化的棉花产业是理所当然的,尽管他们只帮助创造了新世界。然而,在1860年,未来和过去一样难以想象。如果有人告诉他们,世界棉花行业将在下个世纪发生剧烈变化,这些棉制品制造商和贸易商也会嗤之以鼻。到1960年,亚洲、中国、苏联和印度将再次生产大量棉线和织物。在英国、欧洲和新英格兰国、欧洲和新英格兰的其他地区。此前的棉花工业中心曼彻斯特、米卢斯、巴门和洛厄尔到处都是废弃的工厂,被失业工人困扰。事实上,在1963年,利物浦棉花协会曾经是世界上最重要的棉花贸易协会之一(LiveroolCottoAociatio)办公家具的拍卖。棉花帝国,至少由欧洲主导,已经崩溃。这本书讲述了以欧洲为主导的棉花帝国兴衰的故事。然而,由于棉花的中心地位,这本书也研究了全球资本主义和现代世界的创造和重塑过程。利用全球规模的分析框架,我们将了解欧洲雄心勃勃的企业家和强大的政治家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帝国扩张与奴隶劳动与新机器和工薪工人相结合,重塑当时世界上最重要的制造业的。他们创造的特殊贸易、生产和消费的组织形式颠覆了几千年来世界上各种分散的棉花世界。他们为棉花行业注入活力,投入能量改变世界,然后用它作为杠杆改变世界。欧洲企业家和政治家掌握了这一古代作物的生物礼物,掌握了亚洲、非洲和美国的传统棉纺织技术,占据了巨大的市场,建立了巨大的规模和能量。然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些成就最终唤醒了他们在边缘化中创造的力量。在这个过程中,数以百万计的人一生都在努力工作,在世界各地的大片棉田里慢慢扩张,从顽强的棉作物中摘下数亿个棉铃,把棉袋从车上搬到船上,然后从船上搬到火车上。他们通常在很小的时候就从新英格兰工作到中国的撒旦工厂。在这个过程中,各国发动了一场战争,以夺取肥沃的土地。种植园主将无数人置于枷锁之下。雇主缩短了工人的童年,引进了新机械,导致古代工业中心人口减少。工人们,无论是奴隶还是自由人,都在为自由和维持生计的工资而奋斗。那些用一小块土地谋生,在粮食作物旁种植棉花的男人和女人看着他们生活方式的结束。他们扔下农具去工厂。在世界其他地方,许多自己织布和穿着自己衣服的人发现他们的商品被无休止的机器和产品淹没。他们离开了世界各地的压力和工人和工厂主。棉帝国从一开始,他们就陷入了无休止的债务陷阱。棉花帝国,进入了世界。注:以上摘自本书的介绍。————————————–原作名:EmireofCotto:AGloalHitory作者:[美]斯文·贝克特译者:徐轶杰/杨燕评分:8.5棉花产品在我们的生活中无处不在,所以我们往往很难注意到它的重要性。然而,棉花产业的历史实际上与现代资本主义的历史密切相关。了解棉花产业的发展历史是了解资本主义和当代世界的关键。这本书的作者斯文·贝克特解释了欧洲国家和资本家如何在短时间内重塑世界历史上最重要的产业,然后改变了整个世界。本书是名副其实的全球史,内容涉及五大洲,将非洲的贩奴贸易和红海贸易联系在了一起,将美国南北战争和印度棉花种植联系在了一起。在贝克特波澜壮阔的巨着中,商人、商业资本家、经纪人、代理人、国家官僚、工业资本家、佃农、自耕农、奴隶都有自己的角色,贝克特清楚地表明,这些人的命运是如何与近代资本主义发展联系在一起的,又是如何塑造我们现在这个存在着巨大不平等的世界的。本书告诉我们,并不存在一个所谓的“全球化”资本主义阶段,资本主义从一开始就是全球化的。...

    2022-04-04 棉花资本主义 棉花资本主义殖民

  • [每天读本书]《古拉格》一部苏联集中营的历史

    这是古拉格的历史。我的意思是,这是苏联集中营的历史:它们起源于布尔什维克革命,发展成为苏联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斯大林死后被解散。这也是一本关于古拉格遗产的书:毫无疑问,苏联政治犯和刑事劳动改革营在20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发现的制度和程序直接从早期的制度和程序演变而来,所以我认为它们应该包括在同一本书中。同时,这也是一本关于古拉格生活的书。因此,它以两种方式讲述了劳动改革营的故事。这本书的第一部分和第三部分是按照时代的顺序描述的。他们用叙事风格描述了劳动改革营及其管理部门的演变。第二部分详细描述了劳动改革营的生活,并以特殊形式描述。虽然这一主要章节中的大部分例子和引文都涉及到20世纪40年代劳动改革营全盛时期的十年,但我也回顾并展望了劳动改革营的其他时期,而不是按时间顺序。劳动改革营生活的某些方面随时可见,所以我认为重要的问题是解释这些事情是如何发生的。我已经说过这是什么样的书了。我还想说,这不是什么样的书:它不是苏联历史,也不是清洁历史或一般意义上的镇压历史。这不是斯大林的统治历史,也不是他的政治局历史或他的秘密警察——我故意试图简化它复杂的行政沿革命历史。虽然我确实使用了一些苏联持有不同政治观点的作品,这些作品往往是在巨大的压力下以非凡的勇气写出来的,但这本书并不包括苏联人权运动的完整历史。在这方面,它并没有绝对平均地处理特定国家和特定类别的囚犯的经历。这些囚犯包括波兰人、波罗人、乌克兰人、车臣、德国和日本战俘。他们受到苏联政权的统治,无论是在劳动改革营内外,都无法幸免。这本书没有详细讨论1937年至1938年劳动改革营以外的大屠杀,也没有详细讨论卡廷森林讨论卡廷森林和其他地方对波兰军官的大屠杀。因为这是一本普通读者写的书,不是基于任何关于苏联历史的特殊知识,所以将提到这些事件和现象。然而,这本书绝不能公平地对待所有这些内容。也许最令人遗憾的是,本书没有公平对待数百万“特殊移民”的遭遇。他们经常在同一时间被驱赶到一起,由于同样的原因成为古拉格的囚犯,但是随后他们没有被送往劳改营,而是迁徙到偏僻遥远的流放村生活,成千上万的人在那里因饥馑、寒冷和过度劳累而死去。一些人因政治原因被流放,其中包括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富农,即富裕的农民。一些人因其种族被流放,其中包括四十年代的波兰人、波罗的人、乌克兰人、伏尔加河流域的日耳曼人以及车臣人。他们在哈萨克、中亚和西伯利亚遭遇到各种各样的命运——其遭遇之林林总总,不是一本记述劳改营体系的书所能容纳的。也许出于个人兴趣,我选择在那些依我看来他们的遭遇与古拉格囚犯的遭遇特别接近或者具有重大关系的地方提到他们。但是,尽管他们的故事与古拉格的故事密切相关,详细讲述这些故事仍然需要与本书篇幅相当的另一本书。我希望有人能够早点写出一本来。注:以上摘自本书序言。————————————–原作名:Gulag:AHitory作者:[美]安妮·阿普尔鲍姆戴大洪评分:9.2在这部权威的《古拉格:一部历史》作品中,安妮·阿普罗斯革命的起源,到斯大林治下的扩张,再到公开时代的崩溃,阿普尔鲍姆首次描述了古拉格的集中营——一个拥有数百万政治犯和刑事犯的集中营。阿普尔鲍姆深刻再现了劳动改革营生活的本质,并将其与苏联的宏观历史联系起来。《古拉格:一部历史》出版后,立刻被认为是人们期待已久的里程碑式学术作品。对于任何想了解二十世纪历史的人来说,都是必读书。...

    2022-04-04 古拉格 苏联老兵 古拉格苏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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