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错的彼岸》张翎著|(epub+azw3+mobi+pdf)电子书下载

图书名称:《交错的彼岸》

【作 者】张翎著
【丛书名】江南三部曲
【页 数】 310
【出版社】 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 , 2015.03
【ISBN号】978-7-5339-4139-0
【价 格】29.00
【分 类】长篇小说-中国-当代
【参考文献】 张翎著. 交错的彼岸. 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 2015.03.

图书封面:

《交错的彼岸》内容提要:

《交错的彼岸》是一部长篇小说,小说既是一个身在加拿大的温州女子在加拿大的故事,是一部家族小说,也是一部寻根小说,一部留学生小说。

《交错的彼岸》内容试读

第一章

1

此刻我正坐在我的办公室里想你。

我的办公室在多伦多市区那幢极为有名的大楼上,第二十八层,坐北朝南,两面都是厚玻璃墙。透过前面的玻璃墙,看到的是一片南安大略省特有的蓝天。天通常是劈头盖脸地铺陈下来,没有瑕疵没有皱褶的,除非在有云彩的时候。云彩有时是橙红的,有时是橘黄的,有时是淡青的,有时干脆就是洁白的。在云彩和大地衔接的地方,有一片恬静的浅灰色。若不是偶尔有几片风帆割破那片宁静,我差一点就误认为那浅灰原本是云在地上的延伸。那汪浅灰,就是你我都熟悉的安大略湖。透过侧面的玻璃墙,看见的就完全是喧闹了。多伦多真是个喧闹的城市。在夜还没有完全隐去,天还泛着初醒的潮红时,街已早早地进入了亢奋状态。那一幢又一幢钢筋水泥摩天大楼,在晨曦中密密集集方方正正地矗立着,一如棋盘上的格子。那些在楼和楼之间蚁队似的爬来爬去的汽车,恰如棋盘上匆匆过河的小卒子。河东的要到河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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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西的要过河东来。似乎很有目的,又似乎毫无目的,而过河本身就是目的。这里的一切都被切去了边角,很是规矩敦厚,在一种介乎于现代与古典,清晰与模糊之间的状态中生衍维持着。这里没有伦敦的渊远,巴黎的雅致,纽约的新异,东京的温婉。但这个城市有属于自己的节奏和气息,不趋炎附势,不附庸风雅。也许是这种独特吸引了你,使得你从千山万水之外一路追寻而来。

我办公室的门,是用涂过清油的原色橡木做的。凸纹处镶了两道细细的金边。门中间挂了一块镀金的名牌“马姬·汉福雷,资深记者”。下边还有一行字,是我拿一张白纸遮贴了。遮去的那行字是“博士,社会新闻学专家”。用来遮贴的那张纸其实也不是白纸,上面我用粗碳笔写了:“正在绞脑,请勿打扰。”报社里,只有我敢写这样的纸条。报社里,没有人敢对这张纸条加以评论一我再找一家报社,比报社再找

一个我,总要容易些。你失踪了。

这样的失踪案在鱼龙混杂的大都市几乎每天都会发生。有时如风刮走一片叶子似的寂静无声,有时像石头砸进水面一样掀起一阵波动。你就是那块石头。虽然你现在不知去向,但你引起的波纹还在一圈

一圈地扩散。

关于你的失踪,多伦多电视台城市新闻部是这样报道的:

照片上的这名女子,名叫温妮·黄,今年三十五岁。三天前离家上班,至今未归。你如果有温妮·黄的消息,或在近期内见到过该人,请立即与大多伦多市警察局制止犯罪专线联系。电话号码:2992222。

多伦多的中文电台又是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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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妮·黄失踪已经四天,至今未有进一步消息。这是继今年

九月吕伟绑架案之后,大多伦多市发生的第二起华人失踪案件。警察局十分重视此案,却不肯透露任何猜测怀疑。温妮·黄十年前从中国大陆来加拿大留学,失踪前系士嘉堡全科医院住院部的注册护士。

《多伦多星报》,也就是我工作的这家报社,却援引消息来源,说你在失踪前就圣诞期间值班时间的分配安排与你的上司发生过激烈的争执。当然,你的上司,那个住院部里资历最老的护士长,完全否认你的失踪与这件事情有任何关联。她说你是一个很有性格的人,却不太服管。诸如此类的争执,早已不是第一次。

对于你的失踪,警方和媒体都出动了“杀手铜”。警方派来管你案子的是查理·麦考利警长。麦考利是只老警犬,仗着破过几个难案,救过几个人,得过一枚总督亲自颁发的紫心勇士勋章,便很不把寻常人放在眼里。他只想知道你去了哪里,谁带你去的。他对你从哪里来的,你是怎样活着的,你为什么要到那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去之类的事情,丝毫不感兴趣。而这类事情,正是让我牵肠挂肚的理由。也许我和麦考利能殊途同归,走过扑朔迷离的歧路之后,最终在你失踪的那个地方相遇。也许我们是无法相交的平行线,永远各行其路。无论如何,我没有指望他的合作。我已做好孤军奋战的准备。

我那张七英尺长五英尺宽的办公桌上,你无所不在。左边那叠厚厚的文件,零零星星地记载了你从步入加拿大那天起的行踪。有时详细到某年某月某天某刻你去某家百货商场买某个牌子的内裤时签下的信用卡账单,和某年某个学期你在某所学校修的某门功课的分数。你大概不是个出奇聪明的女人,你在多伦多大学护理学院的成绩,至多算是中流。你的记忆力可能不错,所以你把需要推理的临床影像课,重修了两次,却将那门死记硬背的人体解剖课,考了一个满分。桌子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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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摆的那叠东西颜色尺寸各异,是你在各个阶段各种场所留下的照片。此刻我在看你那张坐在秋日的草地上,无什么情也无什么景的黑白照片。你不需要情也不需要景。无情无景的你本身就是一种情一段景。你真是一个无所不用其极的女人。你的颧骨极高,头发极为浓重地爬了

一脸。眉毛极长,一直伸进鬓角里去。鼻梁极高,嘴极大极阔。但最极端的,还是你那双眼晴。不在黑,也不在大,却在一个“亮”字。仿佛那眼睛后头有两扇窗子,正大大地开着,有些东西正从那窗里缓缓流淌出来。那眼神,如同美国南部曼非斯的黑人所创造的爵士蓝调,柔柔软软之间,流窜着一股暗暗的,不肯归顺的忧伤。那层忧伤像形成琥珀的松脂般包裹在你的四周,将你与时空隔离开来。在那片真空里,你的脸成为与时光脱节的脸,漠视着人世间沧海桑田时尚风貌的变迁。我回忆起麦考利警长登在报纸电视上的那张寻人照片。那张照片里,你那两扇小窗是紧闭着的。我有种感觉,你并不愿意时时刻刻地把你的窗子打开着。你更有可能时常地将你的窗子紧紧地关闭着。不知窗开着的时候是真的你,还是窗关的时候是真的你?抑或两个都不是真的你,还有第三个你?

我办公桌上还堆着一叠各式版本各种比例尺的地图册。似乎与你没有多大关系,其实不然。每一本地图上,我都圈出了你出生长大的那个地方。那个地方叫温州,在中国的东南部,有山,有水,当然也有历史,悠远绵长的历史。像这样有山有水有历史的小城,在中国到处可见。这个叫温州的地方,对世界来说也许没有多大意义,对你来说却很重要。我们暂时还不清楚你去了哪里,但我们至少已经找到你是从哪里来的。知道你从哪里来,说不定是打开你到哪里去的秘密的第一把钥匙。我要好好研究一下你来的那个地方,沿着你的脚印,把你走过的路也走一遍,看能不能走到你去了的那个地方。

你叫温妮·H.N.黄。我的父亲安德鲁牧师和我的丈夫彼得教了

我这么多年的中文,到底没有白教。我知道温妮不过是你图方便为糊

·004。

弄我们这些“洋人”而随意起的英文名字,H.N.才是你中文本名的缩

写。温妮是你漫不经心时披上的衣饰,HN.才是你不肯轻易示人的胴

体。华宁?惠妮?恒年?慧娘?荷凝?哪一个都可能是你的中文本名,哪一个又都不像。那几百种的可能性还有待我去一一排除。

到目前为止,你还只是一条“消息”。大多数人对你的过去和现在

一无所知。我的任务是把你从白纸黑字的“消息”渐渐转化成有色彩的“人”。这中间我要把你从过去的瓦砾堆里清洗出来,还你一个本来面目。待到过去许许多多的未知在我的清洗之下终于成为已知时,我们也许可以从众多的已知中演绎推理出那个残留的未知来。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接你这个案子。自从彼得的事情之后,我

一直回避有关你们国家的任何新闻,拒绝看有关你们国家的任何书籍。甚至连你们的方块字,都让我胆战心惊。我知道这不公平。彼得不代表你们国家。你们国家也不代表彼得。可是彼得和你们国家中间,搁置的是我的前半生。我既怕想起,又不能不想起。我渴望忘却,又恐惧忘却。促使我接手这个案子和几乎让我拒绝这个案子的,都是同一个原因。说起来你也许不会相信,那是因为你的姓。

那天看到你的姓,我就知道,我该为你做些什么了。我欠了彼得一个许诺,已经太久,太久。

你姓黄。你是中国人。你和我中间有个默契,那就是中国。

2

麦考利警长的秘书苏姗在电话上听起来大约只有十六岁的样子,见了面才知道是六十岁。

在打了五通电话仍没有找到麦考利之后,马姬终于忍不住报上了姓名。苏姗惊奇地拿手掩了嘴,说话便有些瓮声瓮气起来:“什么?你是马姬·汉福雷?是《星报》写社会专栏的那个马姬吧?知道,知道,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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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啦。你所有的书,除了那本最新的《神州太阳》,我家里都有。《矿工的女儿》、《赤恋》、《鲁西行》,我都看过好几遍了。哪天可不可以请你在书上签个字?”

马姬便知道上帝又一次垂听了自己的祷告。

“我手头还有几本精装的《神州太阳》,哪天我签个字,送一本给你吧。”

等苏姗响响地携过一些鼻涕,手纸窸窸窣窣的声音安静下来时,马姬才敢说:“如果你能安排麦考利警长尽快与我见上一面,我把书一并带过来给你。”

苏姗的语气就有些迟疑起来:“麦考利警长被记者整惨过。你大概也听说过,上回《太阳报》那个人,把那样的事,也拿出来抖。他是再也不肯见记者的。若要想见他,除非你是冰球俱乐部的成员一他近来只和俱乐部的人出去吃午饭。”

“那你就告诉他,有个叫马姬的体育记者要来和他商谈交换冰球明星纪念品的事。我手头有温·格列斯基签过名的夹克衫,问他有什么可换的?”

半个小时后,马姬果真接到了苏姗的电话。“麦考利约你在‘枫园'旁边的‘小希腊’餐馆见面。别忘了,你是体育记者马姬。”

“小希腊”应了名字,果真是个小餐馆,统共不过十来张餐桌的样子,却在摆设上很下了些工夫。四壁都漆成海蓝色的,上面全是壁画。画上是些半裸着身子,晒得黝黑的南欧女郎,在爱琴海边上,或是饮酒,或是弹琴,或是吟唱。那些女郎们岂止是面容表情各不相同,就连那衣裳发式,也是一人一款,决无雷同的,精致得像中国的工笔仕女图。精致并不止在墙壁上,屋顶也是极为别出心裁的。浅蓝色的一片石穹,中间挖出大大的一块椭圆来,镶上一块厚玻璃,专为观天。天色的蓝比那石穹的蓝深了一层,却又比那壁画上的蓝浅了一层。马姬仰着头看天,见那不深不浅的蓝中间,穿插着些飞丝似的白云,煞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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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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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